历战王超进化宝石结晶虫

事保时捷

一件关于酒的小事

霍克伍德喝了酒,这是他的生理变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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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火祭祀场的天气一向很好,是少有的能称得上阳光明媚的地区,非常适合在这里立一块新的墓碑。

 霍克伍德照常从祭祀场出来,习惯了阴暗冰冷的室内再被暖乎乎的阳光一照,竟有点恍如隔世。

 但是祭祀场的寂静很快被打破了,哐哐哐可以把三头大象吵醒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由远及近,于是他本能地默数三二一,立刻传来了野狗凶狠的扑咬和刀剑刺进肉体的声音。

 法兰战士的脚步迅捷而轻灵,自然不会惊动睡在角落里的活尸犬。

 不一会灰烬就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探头探脑地走过来,盔甲不易察觉的角落还溅了新鲜的兽血,像是出来寻人。

 把“你来这里做什么”的话咽下去,霍克伍德想到灰烬名义上是现在这座祭祀场的主人,他想去哪里都很正常,但霍克伍德也自认为和灰烬不熟,比不上那些对灰烬有所求或者有利益往来的住客,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暂住者而已。

 “我以为你要走了。”

 那个圆咕隆咚的盔甲里传出这样的声音,“伊果也是这样…突然就不告而别。”

 “走?我还能去哪里?我又不是卡利姆的高贵骑士。”

 这话真是让人听了心烦,就好像他还有什么值得拼死战斗和保护的目标一样……现在那些家伙们都快死了吧,蜷缩在灵庙里互相杀戮,等着合格的送葬人终结痛苦。

 这就是薪王啊,真是够可悲的。

 灰烬踌躇了一下,他的目光也跟着转移到霍克伍德用身体阴影遮挡的墓碑上。

 那就是一块废弃的石头,原本主人的生平名号已不可考,被风雨侵蚀掉了所有痕迹,墓碑背面还残留着无法洗去的泥土污浊,证明已经不再有人需要它,也不再有人来祭拜。

 但是霍克伍德把它挖了出来,尽可能地打理干净,又规规矩矩地立在了悬崖边上,灰烬不知道这是他给谁立的碑,是他亲密的朋友…亦或是心如死灰的自己?

 灰烬也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做,因为霍克伍德周身弥漫着厚重的悲伤,像是被一直逃避的过往所捕获,灰烬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来这里,无论是谁都需要一个默默舔舐伤口又不会被人打扰到的地方。

 霍克伍德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正常溺水者会扑腾挣扎着呼救,但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躺在漩涡中心,不挣扎也不呼救,慢慢沉入水底,什么也不愿意说。

 灰烬有点担心,因为他听说过失去目标和信念的不死人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活尸,而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位可以交流的朋友,哪怕会被嘲讽训斥他还是决定留下来,试试有什么办法让这位总是紧锁眉头的朋友开心一点……哪怕只是暂时忘记痛苦也好。

 霍克伍德觉得自己已经下了逐客令,但是灰烬非但没走反而还盘腿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壶酒,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打劫过来的陶碗。

 “你干什么?”

 霍克伍德的语气有点微妙,“我不喝酒。”

 禁止在军营饮酒,这是不死队的规矩。想不到自己已经是一个逃兵了却依然心心念念着这条已经不会再有人遵守的规定…就好像仍然期待着还有新兵入营一样,真是懦弱的想法啊。

 不死队的末路已成定局,自己就这么不肯接受现实吗?

 但就在他短暂的愣神功夫里,灰烬已经把陶碗擦擦干净,啵的一声拔掉软木塞,用豪迈的姿势将酒分进碗里,然后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壶怼到了他的鼻子下面,那些粮食和阳光的气味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往他鼻子里面钻。

 让他想起某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我说了我不喝酒。”

 “喝一口嘛,”灰烬像是生了根一样坐在他面前,如果他想离开就必须给这个名义上的祭祀场主人一脚,然后灰烬就会咕噜噜滚下悬崖……有够失礼的。

 “这是卡塔利纳的杰克送给我的酒哦,可是能让不死人尝到味道的好东西。”

 灰烬凑过来,生怕他不清楚似的露出一个安利值过高的愚蠢笑容,就连说话的腔调都带上了笨蛋洋葱们的口癖。

 霍克伍德突然明白了灰烬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这个蠢货怀着自以为是的善意小心翼翼地靠近,手中还提着用于安抚的食物……烂透了,就跟那群死在沼泽里的家伙一样。

 不死队的战士们虽然在战斗中寡言少语,戴上帽子穿上制服几乎看不出各自的差异,但在私下里总有那么几个性格各异的家伙,就像钻进了沙丁鱼群里的鲶鱼。不死队的战斗和训练都异常艰苦,新兵被整到心理崩溃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于是那些鲶鱼一样的狼总是会悄悄摸走咕噜们的夜宵,在漆黑的夜里和新兵们分享食物,虽然尝不出多少味道但总能让人有一些还是生者时期的幻觉。

 所以他讨厌透了灰烬这自作聪明的关心,这总让他想起还在要塞的时光——就好像那些人还没有死在深渊的侵蚀之下,随时都会跳出来给他一个惊吓的拍打。

 众所周知人在回忆的时候总是会降低警惕,也就是那么一愣神的功夫,灰烬就抓准机会把酒壶塞进了他空空的左手里,而霍克伍德也反射性握紧手收了回来,看上去就像是收下了这半壶酒马上就要开喝。

 “喝一口嘛,真的很香哦。”

 灰烬很无辜地露出一个笑容,自顾自地抬起陶碗和酒壶碰了一下,在他冷厉得想杀人的目光下长鲸吸水一般一口灌下,浑身舒畅地打了一个颤,然后理直气壮地望回去。

 有点像是“我干了你随意”,但更像是你家狗刨了你的垃圾桶,面对你的杀气和高高举起的拖鞋,流露出不知人心险恶的憨厚欠揍气息。

 霍克伍德有点泄气。他现在凶灰烬有什么用呢,卡塔利纳的酒都是后劲极大的烈酒,按刚刚这样一口灌的架势恐怕灰烬的大脑已经被酒精灌傻了。

 就算他现在握着大剑目光阴狠又有什么用呢,喝多了的醉鬼只会用纯良…或者说呆滞的目光盯着他,如果动作凶了这醉鬼说不定还会大声鼓掌叫好,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的演出。

 原本坐得笔直的灰烬突然傻乐了一下,然后眼睛一闭一头栽倒在地,惊得霍克伍德以为酒里有毒急忙去摸他的鼻息,醉鬼的吐息滚烫又绵长……果然只是断片了而已。

 [卡塔利纳的酒可都是火一样的烈酒啊,一定要小口慢品才行。]

 记忆中有人这么笑着嘱咐。

 酒水的香气就像是一根不起眼的线头,轻轻一拉就让那些他本以为忘记的东西潮水一般地奔涌而来。

 于是霍克伍德举起酒壶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热气冲上头脑,在眼中蒸出泪水的温度,他像是吞了一把刀子,又像是一团温热的碳火,这团火落进胃里,热量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和记忆中的酒味道不太一样,但其中阳光的热烈和粮食的香气却如出一辙,仿佛置身于晴空之下的南国。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晕晕乎乎的大脑像是个逃离牢笼的高中生,肆意将那些本应被叠好压缩的记忆撒得到处都是,像是树叶落满了大地。

 卡塔利纳是个热爱诗歌和美酒的国度,也是“老爹”经常挂在嘴边的名词。

 “老爹”是个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不死队成员,大部分队员都很轻灵,使用剑术迅捷得像是灰狼扑击。但老爹身形高大而雄壮,站在队伍里就像狼群钻进了一只棕熊。

 叫他老爹不仅是尊敬他对所有队员的热情照顾,还说明他就像所有村子里那个绰号“老爹”的酒鬼铁匠一样,一样的胳膊能跑马,一样的嗜酒如命。

 “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卡塔利纳人。”

 在调查了某地出现深渊的传闻却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后,他们途径一个卡塔利纳的村庄,老爹和他坐在高高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花香与草木香流淌而下,汇聚在山谷里的小小村庄,宁静而美好,像是一个花香弥漫的摇篮。

 清晨的雾还没散去,健壮窈窕的姑娘们提着水罐或者牛奶走上苍翠的小路,脚步轻盈得像是越过草丛的野兔。

 “是啊是啊,但这不是您违反规定的理由。”还是新兵的霍克伍德熟练接话。

 “别这么严肃嘛亲爱的小狼。”老爹已经摘下了尖帽子,在他无语的目光中掏出一壶酒,看成色是刚刚启坛的老酒,天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买的。

 老爹露出牙齿嘿嘿笑着,对着后辈挤眉弄眼——他不笑的时候还像只肃杀的巨熊,可当那对粗粗的眉毛滑稽地扭动起来时,看起来就像只密谋偷窃肥鸡的黄鼠狼,加大加粗版本的。

 “过来过来,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在那个吝啬鬼村长手里买到的好酒,据说在地下埋了十五年呢。”老爹扭开盖子,辛辣而热烈的气息喷涌而出,让人仿佛置身于盛夏的午后。

 “我说了我不喝——”

 “男人不喝点酒怎么行,”大手一捞就把霍克伍德抓回来,“坏事就是要大家一起做才不会被出卖啊,你小子不会是想回去在队长那里参我一本吧?”

 霍克伍德咬紧牙关誓死不从,看起来就像是炸了毛嗷嗷吓人的狼崽。

 “不要那么紧张嘛,”蒲扇似的大手扑通扑通地拍打着他的肩膀,“现在又不是在军营,大打一架发泄情绪,大喝一场发泄精神,大睡一场修复一切,活的不用那么累,我亲爱的后辈。”

 老爹分了些酒在瓷碗里,在霍克伍德有些震惊的目光下举着酒壶一饮而尽,连声音都带了些醉意:“不死队的目标都是镇压深渊,可谓是继承了狼骑士的遗志,虽然说战士令行禁止就够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战斗的理由是什么。”

 作为新兵的霍克伍德茫然抬头,他是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士兵只需要服从。

 “说出来我也不怕笑话,”老爹松开他,带着醉意的眸子却是那么清晰而温柔:“如果我不去战斗那么深渊就会把这些全毁了。”

 “那些美酒,还有这些漂亮的姑娘,虽然我刚变不死人的时候被人们举着棍棒从村庄驱赶,我也不知道当初阿尔特留斯大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独自行走深渊,但是这个该死的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漂亮的东西,但是天杀的深渊会把这些都毁掉,美酒变成有毒的黑水,而给你唱歌的漂亮姑娘会变成满身脓液的怪物……所以我发誓扫平深渊,把每一个污染源的头都给拧下来。”

 “想要侵蚀这个世界,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老爹醉醺醺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鼾声,但是面容皱得死紧,像是被悲伤的回忆追逐噬咬,额前拧着一个纠结的川字纹,像是至死也不会平复。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霍克伍德无意识地又抿了一口酒,任由自己的意识在暖烘烘的温度中膨胀破碎。

 阿尔特留斯的铠甲预示着每一个抵抗深渊之人的结局,凝视深渊的人必将被深渊吞没。

 老爹的下场很糟糕,这个总是冲在最前面试图保护着所有人的战士此刻正被数把来自队友的大剑钉在地上,漆黑浓稠的血从伤口流出来,双眼也早就在战斗中毁掉。但是这样的伤还没让他彻底死去,爬满赘生物的手无意识地伸向空中,像是溺水之人向岸边求救,又像是冰冷的水鬼企图将活人抓来做替身。

 “好疼啊……谁来救救我……”

 不成调的哀嚎回荡在寂静的室内,所有人都缄口不言,也没有人给予临终关怀,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被放干血液,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延长不死人的休眠。

 等他想喝第三口的时候却被细微的触碰打断了,独狼的眼神寂寞又模糊,竟然显得有那么几分温柔,他垂目去看动静的来源,发现灰烬已经紧紧蜷缩成了一团,像是被烧焦的干尸,一只手无意识地轻微乱抓,优秀的听力将灰烬的呢喃送进他的耳朵里。

 “不要走……全都是火…好疼啊……”

 他突然想起灰烬也是进过火炉的人,失去了一切记忆,但依旧做着被火焰灼烧的噩梦。

 你也在等谁救你吗?

 那只手依旧在固执地抓挠着,像是肌肉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痉挛。

 灰烬在梦中又回到了那片火海,原来为世界续命是那么痛苦的事情,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视线,仿佛连眼眶和吐息都喷着炽热的火焰,但他还是固执地向天空伸手,期待着有蛛丝降下垂怜。

 但是这次他的手被人抓住了,还有幻觉一样的温柔呢喃:“好,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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